第061章 06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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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1章 061
楚宥揚走上前, 眸光淡淡掃過楚宥鳴，帶著意味不明的涼意，短暫的一掃而過, 楚宥揚收回目光，開始講解他的方案。
一如福壽酒樓，他講的簡潔易懂，因著他手下管理的成衣坊鋪子較多，涉及的點更深, 更為全面。
“萬繡樓歷時五十載，雖每年都在虧損，但仍有一批固定的客人在萬繡樓定制衣物，這條線可以保留，但面對其餘人的線必須做出改變。”楚宥揚不急不緩，“如今恰逢深秋, 正是準備冬衣的時候，趕在此時推出新款冬衣, 最合適不過。而為打響名氣，可舉辦一場成衣秀，廣發帖子, 邀請靖海等地的夫人、公子、姑娘等前來。”
“為成衣秀更廣為人知, 可與宣和居進行合作。”楚宥揚停頓一瞬, 目光望向楚韶之, 與之對視, “我已經與宣和居達成意向，後續是否合作皆可。”
楚韶之眸中滿是讚許, 今年春日，他對楚宥揚經營的成衣坊有過點撥, 至現在不過大半年的時間，他的進步顯而易見，想法亦很新意。成衣秀，不恰是與後世國內外的品牌秀場一樣。
他明確記得，他不曾和楚宥揚提過此想法，這是楚宥揚自己的想法。
“不錯。”楚韶之不吝惜誇獎，簡短誇讚。
他開口，此次萬繡樓的最優是誰，課室內眾人皆心中有數。
楚宥鳴面無表情，但對楚宥揚的想法感到新奇，眼底閃過深思。
楚宥齊對自己的方案了解，知道水平如何，他從未接觸過成衣坊，雖用心準備了，但他心裏門親，他在萬繡樓上用的心思，遠不及福壽酒樓。
大哥穩定發揮，中規中矩，比他的強。若是與楚宥行和楚靜姝兩人的方案相比，楚宥齊看得出各有各的優缺點，但要真選一份出來，矮子裏都拔不出高個來。
然而楚宥揚的方案展開講後，楚宥齊便心知萬繡樓定然是他最為出挑，驚奇的同時，專心致志聽他講解。
楚宥行有了上一次福壽酒樓的經驗，對自己的要求稍稍放低，因方案有顏氏和楚靜嫻的參與，三個人琢磨出來的方案，楚宥行自知水平如何。
有了心理準備，見爹誇讚二哥，他也未覺得難以接受。
與他的平靜相比，楚靜嫻更難以接受。
最初參與方案雖是楚宥行和顏氏連蒙帶騙半強迫，但後續她亦用足了心思，對三人做出的方案極為滿意，怎想與其餘人的對比之後，這不足那也不夠好。
楚靜嫻抿著嘴角，等楚韶之對他們的方案進行評講，點出不足。
楚靜姝一早便已知曉楚宥揚的方案，早已接受現實，如今見其餘人神情各異，竟詭異的產生爽快的感覺。
楚韶之對各自的方案進行優缺點的點評，優點不吝惜誇獎，缺點亦會點出批評，全部點評完，已是半個時辰後。
“此次最優是宥揚，可有異議？”楚韶之問，目光掃過眾人，見他們或搖頭或道沒有，楚韶之繼續說，“萬繡樓宥揚掌事，你們皆聽從宥揚安排。”
幾人應下，楚韶之目光投向楚靜嫻，將她安排入內，“靜嫻一起，有何不懂便問。”
楚宥鳴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，楚宥揚淡淡的看了楚靜嫻一眼，看不出什麽想法。
楚靜姝心道果然如此，在萬繡樓見到楚靜嫻時，她便已有此想法了。
楚宥齊如楚靜姝一樣，他與爹走得近，時間久了，爹的想法他亦能琢磨些出來。
楚靜嫻眸子微動，對上楚韶之平靜的目光，頷首道：“女兒明白。”
宥行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拉著她接觸經商，楚靜嫻此時心底有了答案。
之前她想，不是楚靜姝學習經商，她就一定要學，宥行硬要她接觸，楚靜嫻心底也有好些個猜想，許是不想讓她被和離之事困擾，或是讓她多一份傍身的本領，亦或是知道她從小爭強好勝什麽都要壓楚靜姝一頭，不想讓她輸在這上面。
靠譜的不靠譜的，楚靜嫻都想過，但未想過是楚韶之的授意。
但現在她明白了，和離歸家後，不僅是母親和宥行在關心照顧她的想法與情緒，爹也同樣憂心。
“行了，都回去吧，該作何安排都聽宥揚的。宥揚，萬繡樓掌櫃那邊我已經讓關差傳信，一切聽你安排。”楚韶之站起身，“宥鳴隨我上三樓。”
楚宥鳴起身準備離開，聞言身子頓了瞬，隨楚韶之上三樓。
楚宥揚瞥了眼便移開目光，下到一樓，現在時辰尚早，小於奕三個孩子在上課，學了近半年，即便是調皮搗蛋的小於奕，也有了乖學生的模樣。
周老先生教他們讀詩，老先生年齡大了，動作慢悠悠的，聲音抑揚頓挫。
小於牧和小於薇都乖乖讀，偏生小於奕學老先生的動作，老先生抑揚頓挫時的仰頭點頭他都給學了去。
楚宥揚：“……”
楚宥齊看著好玩，也盯著瞧了會兒，周老先生對小於奕的動作視若無睹，想來是習以為常了，轉頭見楚宥揚一言難盡的神情，忍不住笑出聲。
楚宥瑉站他身後，也跟著樂，俊朗的面容上滿是笑意，“侄兒真活潑。”
楚宥揚：“……”
善學樓三樓，楚韶之坐下，斟了兩盞茶，其中一盞送到楚宥鳴身前。
楚宥鳴：“多謝父親。”
楚韶之微微頷首，“好些日子沒同你坐下來說過話了。”
楚宥鳴看向楚韶之，不說話，楚韶之也不拐彎抹角，直接開門見山同他說：“關於萬繡樓，你到底是何想法。”
楚宥鳴神情沒有一絲變化，如實道：“我對此不感興趣，即便用心，也差了許多。”
他一句話堵得楚韶之噎了下，他茗了一口茶，反問：“當真如此？”
“父親何意？”楚宥鳴問。
楚韶之不動聲色觀察他表情，“是當真不感興趣，還是不願感興趣？”
楚宥鳴濃眉微動，直直盯著楚韶之，沒有說話。
楚韶之心知自己猜對了，大兒子和二兒子不和，他心裏門清。可兄弟不合，不該是明爭暗搶嗎，怎麽還會像楚宥鳴這般，收斂鋒芒，讓楚宥揚嶄露頭角。
“你經商時間長，我知曉目前的實踐在你看來，許是小兒科，你不屑於和宥齊、靜姝他們去爭搶，想讓他們得到機會，去歷練去成長。”楚韶之緩緩道，“對兄弟姐妹謙讓、包容是好，但在公事上，我不希望你謙讓，我想看你拿出自己應有的能力。”
楚宥鳴嘴角微動，“兒子明白。”
“別再有下次。”楚韶之叮囑，“若是再犯，當心讓宥齊他們看笑話。”
楚宥鳴必不能接受，“不會再有下次。”
楚韶之輕笑一聲，這算不算拿捏住楚宥鳴軟肋了？
楚宥鳴：“……”有什麽好笑的。
喝完茶，父子兩人一前一後下樓，在一樓看了會兒三個小孩上課，走出善學樓同行一段路後分開。
楚韶之思量，老大老二的不對付他從始至終看在眼裏，也知曉他們因何不合。
周氏擡為姨娘前，是原主亡妻的陪嫁丫鬟，對主子忠心耿耿，在她看來，楚宥鳴就是小主子，夫人去了，留下楚宥鳴一人，周氏自然將其納入羽翼之下，偏愛有加。
但周氏卻因此忽略了楚宥揚，導致其認為是楚宥鳴搶走了他母親，經年累月下來，年歲相當，本該最為親近的倆兄弟，互相看不慣對方，針鋒相對。
楚宥揚與周氏的母子關系，楚韶之觀察下來，與原主和老夫人有點相似，尊重有加，親近不足，不同的地方在於，周氏、楚宥揚母子二人皆有親近對方的想法。
楚宥揚年歲已長，有了自己小家，對於周氏已沒了迫切的情感需求。而周氏，想來是發現母子問題所在，但無從下手。是以一直維持現狀，不尷不尬。
外人看來，或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，鬧到大房二房不合，實屬不該。
楚韶之清楚，未身處其中，沒經歷過，不能評判對錯，隨意插手調和。
但這不代表他沒辦法。
楚韶之嘴角微微上揚，是不懷好意的笑。
剛走不遠的楚宥鳴連打兩個噴嚏，後背發涼。
與此同時，剛回到重華院，正給妻子梅氏說兒子上課窘態說得興起的楚宥揚，也打了兩個噴嚏。
梅氏還在笑著，伸手摸他後背，“早晨涼，可是受涼了？”
“沒受涼，聽你的添了中衣，不冷。”楚宥揚眉眼柔和，眼裏盛著笑意，“我與你講於奕小話，許是小於奕在念叨我。”
梅氏無奈失笑，這又關兒子何事。
那廂，楚韶之回安華院，半路上便見他院裏的小廝疾步往善學樓方向走，見到他後，更是跑上前，拱手道：“老爺，老夫人來了，在院裏大吵大鬧，林嬤嬤在安撫老夫人，派小的來請您快些回去。”
楚韶之擰眉，動了徐家不過三日，徐家這就開始找老夫人哭訴，讓她做主來了？
楚韶之加快步子回安華院。
正堂內，林嬤嬤將老夫人安撫下來，“您風寒還未康覆，莫要動怒，有什麽話與老爺好好說。”
老夫人嗤笑，蒼白的面容暗含憤怒，眼中滿是怒火，盯著堂外，只要楚韶之回來，她便能一眼瞧見。
楚韶之身影出現在堂外，老夫人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，抓起身側茶盞砸向他，“孽子！”
林嬤嬤提高聲音，“老爺！”
“老爺當心！”關差眼疾手快將楚韶之拉開，側身擋在楚韶之身前，面目扭曲，“嘶——”
楚韶之掃向老夫人的目光帶著涼意，四目相對，老夫人怔了瞬，楚韶之此前從未用這樣的目光看她。
只一眼楚韶之便收回目光，關切的詢問關差，“可有燙著？”
“茶水不燙，只是砸得有點疼，老爺您別擔心。”關差趕緊道。
林嬤嬤亦道：“茶水有一會兒了。”
楚韶之放下心來，“去換衣，莫著涼了。”
關差應下，轉身離開。
“老夫人，”楚韶之道，改了那麽久以來對老夫人母親的稱呼，“徐家的事值得你動那麽大的火氣，要同我動手？”
老夫人會因徐家鬧，在他意料之內，但為之對親兒子動手，著實出乎楚韶之預料。
徐老夫人胸膛起伏，質問楚韶之，“孽子！我是你母親，徐家是我娘家，功成是你舅舅！你就當真如此狠心，斷了與徐家的合作？你讓他們如何看我，讓外人如何看待徐家？！”
上一個被楚家徹底切斷合作的，是海州陸家。
這一席話真耳熟，上次老夫人掌家權被奪，她也是這番話，楚韶之還記得，他道：“老夫人，與其來質問我，不如想想徐家做了什麽，你又做了什麽。”
“你！”徐老夫人深吸一口氣，“宥齊議親之人小門小戶，對他全無助益，我勸他換了，何錯之有？”
老夫人理直氣壯得叫楚韶之無語，楚韶之不願與她逞口舌之快，“你的想法，不該強加在宥齊身上。徐家的事沒有回轉的餘地，入秋後您身子便不好，應當靜養。徐家之人不該三天兩頭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找您，若無正經事，還是不要叨擾你為好。”
“你敢！”徐老夫人氣不可耐。
楚韶之掃她一眼，吩咐道：“翠喜，扶老夫人回去。”
徐老夫人見狀，心底突如其來的慌亂，連接她與楚韶之的線似乎就此剪斷，老夫人慌張道：“韶之，你不願讓你舅舅他們來坊，我叫他們不要來，都聽你的。和徐家的合作真的不能斷，你舅舅如何，你是知道的，沒你扶持，徐家會就此敗落。你外祖母年歲大了身子骨不好，她最疼你了，你忍心見她那麽大年歲了，還要為此操心嗎？”
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，徐家再敗落，也不會叫外祖母吃苦。”楚韶之道，示意翠喜扶老夫人離開。
徐老夫人心徹底涼了，“你當真要如此絕情？”
楚韶之：“……”
“送老夫人回去。”楚韶之道，一句話也不想多說。
翠喜半拖半扶老夫人往外走，徐老夫人雙目無神，悲切落淚。
她不明白，她和親兒子怎麽走到了這一步。
翠喜見她落淚，只當沒看見，現在哭有什麽用，鬧到如今的局面，都怪她自己。
安華院內，林嬤嬤看老夫人被扶著走出院子，老夫人好似瞬間頹廢，收回目光看向楚韶之，神情覆雜。
“老爺，老夫人一時想岔了，您別往心裏去。”林嬤嬤勸說，她不理解老夫人的想法，趙妍兒之事想把屎盆子扣老爺頭上，老爺未乖乖戴上，便是對她不孝，此後做什麽都不對，不合她心意。眼裏只有娘家人，什麽都是娘家人好，親兒子做什麽都不好。
“無事。”楚韶之問，“院裏可有消瘀傷的膏藥？”
林嬤嬤道：“有，等會兒就給關差拿去。”
楚韶之微微頷首，“去吧。”
安華院的下人嘴巴嚴實，院裏的事沒傳出去，但老夫人怒氣沖沖前往安華院，失魂落魄的離開，卻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。
老夫人鬧騰得次數不少，眾人見怪不怪，但鬧成這樣卻是從未有過，眾人對此多了幾分探究的欲望。
可安華院那沒消息傳出，敬華院那邊問了都說不知道，這事兒也就這麽過了。
周氏自是知曉此事，對徐家之事也有所耳聞。
老爺對宥齊，倒是疼愛看重，父子情誼漸好，周氏心想，若是宥揚、靜姝兩孩子與老爺如此親近便好了。
宥齊所作所為她看在眼裏，有事無事都日日去給老爺請安，不說別的，單這一點，宥揚和靜姝兩孩子就做不到，周氏暗暗嘆氣。
楚宥揚心中早有成算，善學樓離開後，當日下午便將分工安排下去。
新款冬衣由他自己負責，他手下不少成衣坊，能劃拉過來人手。
所需人、物、力楚宥揚手下皆能提供，但如何管理是問題，楚宥揚將此事安排給楚宥鳴。
帖子的擬定，與靖海各府上夫人、姑娘的溝通，楚宥揚深思熟慮後，交給楚靜姝和楚靜嫻二人。
楚宥齊負責與靖海各府上老爺、公子的溝通，同時作為一塊磚，哪需要他便往哪走。楚宥行則是成本控制。
當日做下安排，次日便全部前往萬繡樓，開始著手展開。
楚宥揚安排的滿，安排的細，每個人手中皆有對應的分工，以及每日所要完成的事項，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。
楚宥齊並焦慮著，定下的媒婆已經前往有陽鎮臨山村。
此前懷星給他傳了信，說明了家中父母和懷嶼他們的態度，讓他放心，可媒婆去了，楚宥齊始終掛念著，忙裏偷閑思量此事。
忙碌中，一天一晃而過，聚一起各自匯報進度後，楚宥齊直奔回府。
牛鯖全程幫忙盯著，在門房等楚宥齊回來，見到楚宥齊身影，立馬迎上去，笑呵呵道：“公子，李媒婆回來了，周姨娘在老爺那兒，等著您回來呢。”
“這就去。”楚宥齊疾步前往安華院。
楚宥齊走太急，喘氣不勻，拱手行禮，“爹，周姨娘。”
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，楚韶之想，這就是墜入愛河嗎，“坐下吧，先喘口氣。”
周氏道：“媒婆剛走，懷星姑娘父母回話，想與老爺見面商談婚事。”
楚宥齊眼巴巴轉向楚韶之。
瞧著他楚韶之就可樂，“還擔心我拒絕不成？”
“沒有的事兒。”楚宥齊擺手，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，“爹，定哪天見面？”
看他樣子，顯然是越快越好，楚韶之遲疑道：“造船廠有事要忙，商行也有事需我處理，實在不好定時間。”
楚宥齊苦著臉，“爹……”
楚韶之眉梢微動，笑著道：“就定後天吧。”
今天傳信給親家，明天做準備，後天見面，安排得妥妥當當。
掛在窗前的二兩在籠子裏蹦來蹦去，“好極了！好極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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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宥揚走上前, 眸光淡淡掃過楚宥鳴，帶著意味不明的涼意，短暫的一掃而過, 楚宥揚收回目光，開始講解他的方案。
一如福壽酒樓，他講的簡潔易懂，因著他手下管理的成衣坊鋪子較多，涉及的點更深, 更為全面。
“萬繡樓歷時五十載，雖每年都在虧損，但仍有一批固定的客人在萬繡樓定制衣物，這條線可以保留，但面對其餘人的線必須做出改變。”楚宥揚不急不緩，“如今恰逢深秋, 正是準備冬衣的時候，趕在此時推出新款冬衣, 最合適不過。而為打響名氣，可舉辦一場成衣秀，廣發帖子, 邀請靖海等地的夫人、公子、姑娘等前來。”
“為成衣秀更廣為人知, 可與宣和居進行合作。”楚宥揚停頓一瞬, 目光望向楚韶之, 與之對視, “我已經與宣和居達成意向，後續是否合作皆可。”
楚韶之眸中滿是讚許, 今年春日，他對楚宥揚經營的成衣坊有過點撥, 至現在不過大半年的時間，他的進步顯而易見，想法亦很新意。成衣秀，不恰是與後世國內外的品牌秀場一樣。
他明確記得，他不曾和楚宥揚提過此想法，這是楚宥揚自己的想法。
“不錯。”楚韶之不吝惜誇獎，簡短誇讚。
他開口，此次萬繡樓的最優是誰，課室內眾人皆心中有數。
楚宥鳴面無表情，但對楚宥揚的想法感到新奇，眼底閃過深思。
楚宥齊對自己的方案了解，知道水平如何，他從未接觸過成衣坊，雖用心準備了，但他心裏門親，他在萬繡樓上用的心思，遠不及福壽酒樓。
大哥穩定發揮，中規中矩，比他的強。若是與楚宥行和楚靜姝兩人的方案相比，楚宥齊看得出各有各的優缺點，但要真選一份出來，矮子裏都拔不出高個來。
然而楚宥揚的方案展開講後，楚宥齊便心知萬繡樓定然是他最為出挑，驚奇的同時，專心致志聽他講解。
楚宥行有了上一次福壽酒樓的經驗，對自己的要求稍稍放低，因方案有顏氏和楚靜嫻的參與，三個人琢磨出來的方案，楚宥行自知水平如何。
有了心理準備，見爹誇讚二哥，他也未覺得難以接受。
與他的平靜相比，楚靜嫻更難以接受。
最初參與方案雖是楚宥行和顏氏連蒙帶騙半強迫，但後續她亦用足了心思，對三人做出的方案極為滿意，怎想與其餘人的對比之後，這不足那也不夠好。
楚靜嫻抿著嘴角，等楚韶之對他們的方案進行評講，點出不足。
楚靜姝一早便已知曉楚宥揚的方案，早已接受現實，如今見其餘人神情各異，竟詭異的產生爽快的感覺。
楚韶之對各自的方案進行優缺點的點評，優點不吝惜誇獎，缺點亦會點出批評，全部點評完，已是半個時辰後。
“此次最優是宥揚，可有異議？”楚韶之問，目光掃過眾人，見他們或搖頭或道沒有，楚韶之繼續說，“萬繡樓宥揚掌事，你們皆聽從宥揚安排。”
幾人應下，楚韶之目光投向楚靜嫻，將她安排入內，“靜嫻一起，有何不懂便問。”
楚宥鳴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，楚宥揚淡淡的看了楚靜嫻一眼，看不出什麽想法。
楚靜姝心道果然如此，在萬繡樓見到楚靜嫻時，她便已有此想法了。
楚宥齊如楚靜姝一樣，他與爹走得近，時間久了，爹的想法他亦能琢磨些出來。
楚靜嫻眸子微動，對上楚韶之平靜的目光，頷首道：“女兒明白。”
宥行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拉著她接觸經商，楚靜嫻此時心底有了答案。
之前她想，不是楚靜姝學習經商，她就一定要學，宥行硬要她接觸，楚靜嫻心底也有好些個猜想，許是不想讓她被和離之事困擾，或是讓她多一份傍身的本領，亦或是知道她從小爭強好勝什麽都要壓楚靜姝一頭，不想讓她輸在這上面。
靠譜的不靠譜的，楚靜嫻都想過，但未想過是楚韶之的授意。
但現在她明白了，和離歸家後，不僅是母親和宥行在關心照顧她的想法與情緒，爹也同樣憂心。
“行了，都回去吧，該作何安排都聽宥揚的。宥揚，萬繡樓掌櫃那邊我已經讓關差傳信，一切聽你安排。”楚韶之站起身，“宥鳴隨我上三樓。”
楚宥鳴起身準備離開，聞言身子頓了瞬，隨楚韶之上三樓。
楚宥揚瞥了眼便移開目光，下到一樓，現在時辰尚早，小於奕三個孩子在上課，學了近半年，即便是調皮搗蛋的小於奕，也有了乖學生的模樣。
周老先生教他們讀詩，老先生年齡大了，動作慢悠悠的，聲音抑揚頓挫。
小於牧和小於薇都乖乖讀，偏生小於奕學老先生的動作，老先生抑揚頓挫時的仰頭點頭他都給學了去。
楚宥揚：“……”
楚宥齊看著好玩，也盯著瞧了會兒，周老先生對小於奕的動作視若無睹，想來是習以為常了，轉頭見楚宥揚一言難盡的神情，忍不住笑出聲。
楚宥瑉站他身後，也跟著樂，俊朗的面容上滿是笑意，“侄兒真活潑。”
楚宥揚：“……”
善學樓三樓，楚韶之坐下，斟了兩盞茶，其中一盞送到楚宥鳴身前。
楚宥鳴：“多謝父親。”
楚韶之微微頷首，“好些日子沒同你坐下來說過話了。”
楚宥鳴看向楚韶之，不說話，楚韶之也不拐彎抹角，直接開門見山同他說：“關於萬繡樓，你到底是何想法。”
楚宥鳴神情沒有一絲變化，如實道：“我對此不感興趣，即便用心，也差了許多。”
他一句話堵得楚韶之噎了下，他茗了一口茶，反問：“當真如此？”
“父親何意？”楚宥鳴問。
楚韶之不動聲色觀察他表情，“是當真不感興趣，還是不願感興趣？”
楚宥鳴濃眉微動，直直盯著楚韶之，沒有說話。
楚韶之心知自己猜對了，大兒子和二兒子不和，他心裏門清。可兄弟不合，不該是明爭暗搶嗎，怎麽還會像楚宥鳴這般，收斂鋒芒，讓楚宥揚嶄露頭角。
“你經商時間長，我知曉目前的實踐在你看來，許是小兒科，你不屑於和宥齊、靜姝他們去爭搶，想讓他們得到機會，去歷練去成長。”楚韶之緩緩道，“對兄弟姐妹謙讓、包容是好，但在公事上，我不希望你謙讓，我想看你拿出自己應有的能力。”
楚宥鳴嘴角微動，“兒子明白。”
“別再有下次。”楚韶之叮囑，“若是再犯，當心讓宥齊他們看笑話。”
楚宥鳴必不能接受，“不會再有下次。”
楚韶之輕笑一聲，這算不算拿捏住楚宥鳴軟肋了？
楚宥鳴：“……”有什麽好笑的。
喝完茶，父子兩人一前一後下樓，在一樓看了會兒三個小孩上課，走出善學樓同行一段路後分開。
楚韶之思量，老大老二的不對付他從始至終看在眼裏，也知曉他們因何不合。
周氏擡為姨娘前，是原主亡妻的陪嫁丫鬟，對主子忠心耿耿，在她看來，楚宥鳴就是小主子，夫人去了，留下楚宥鳴一人，周氏自然將其納入羽翼之下，偏愛有加。
但周氏卻因此忽略了楚宥揚，導致其認為是楚宥鳴搶走了他母親，經年累月下來，年歲相當，本該最為親近的倆兄弟，互相看不慣對方，針鋒相對。
楚宥揚與周氏的母子關系，楚韶之觀察下來，與原主和老夫人有點相似，尊重有加，親近不足，不同的地方在於，周氏、楚宥揚母子二人皆有親近對方的想法。
楚宥揚年歲已長，有了自己小家，對於周氏已沒了迫切的情感需求。而周氏，想來是發現母子問題所在，但無從下手。是以一直維持現狀，不尷不尬。
外人看來，或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，鬧到大房二房不合，實屬不該。
楚韶之清楚，未身處其中，沒經歷過，不能評判對錯，隨意插手調和。
但這不代表他沒辦法。
楚韶之嘴角微微上揚，是不懷好意的笑。
剛走不遠的楚宥鳴連打兩個噴嚏，後背發涼。
與此同時，剛回到重華院，正給妻子梅氏說兒子上課窘態說得興起的楚宥揚，也打了兩個噴嚏。
梅氏還在笑著，伸手摸他後背，“早晨涼，可是受涼了？”
“沒受涼，聽你的添了中衣，不冷。”楚宥揚眉眼柔和，眼裏盛著笑意，“我與你講於奕小話，許是小於奕在念叨我。”
梅氏無奈失笑，這又關兒子何事。
那廂，楚韶之回安華院，半路上便見他院裏的小廝疾步往善學樓方向走，見到他後，更是跑上前，拱手道：“老爺，老夫人來了，在院裏大吵大鬧，林嬤嬤在安撫老夫人，派小的來請您快些回去。”
楚韶之擰眉，動了徐家不過三日，徐家這就開始找老夫人哭訴，讓她做主來了？
楚韶之加快步子回安華院。
正堂內，林嬤嬤將老夫人安撫下來，“您風寒還未康覆，莫要動怒，有什麽話與老爺好好說。”
老夫人嗤笑，蒼白的面容暗含憤怒，眼中滿是怒火，盯著堂外，只要楚韶之回來，她便能一眼瞧見。
楚韶之身影出現在堂外，老夫人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，抓起身側茶盞砸向他，“孽子！”
林嬤嬤提高聲音，“老爺！”
“老爺當心！”關差眼疾手快將楚韶之拉開，側身擋在楚韶之身前，面目扭曲，“嘶——”
楚韶之掃向老夫人的目光帶著涼意，四目相對，老夫人怔了瞬，楚韶之此前從未用這樣的目光看她。
只一眼楚韶之便收回目光，關切的詢問關差，“可有燙著？”
“茶水不燙，只是砸得有點疼，老爺您別擔心。”關差趕緊道。
林嬤嬤亦道：“茶水有一會兒了。”
楚韶之放下心來，“去換衣，莫著涼了。”
關差應下，轉身離開。
“老夫人，”楚韶之道，改了那麽久以來對老夫人母親的稱呼，“徐家的事值得你動那麽大的火氣，要同我動手？”
老夫人會因徐家鬧，在他意料之內，但為之對親兒子動手，著實出乎楚韶之預料。
徐老夫人胸膛起伏，質問楚韶之，“孽子！我是你母親，徐家是我娘家，功成是你舅舅！你就當真如此狠心，斷了與徐家的合作？你讓他們如何看我，讓外人如何看待徐家？！”
上一個被楚家徹底切斷合作的，是海州陸家。
這一席話真耳熟，上次老夫人掌家權被奪，她也是這番話，楚韶之還記得，他道：“老夫人，與其來質問我，不如想想徐家做了什麽，你又做了什麽。”
“你！”徐老夫人深吸一口氣，“宥齊議親之人小門小戶，對他全無助益，我勸他換了，何錯之有？”
老夫人理直氣壯得叫楚韶之無語，楚韶之不願與她逞口舌之快，“你的想法，不該強加在宥齊身上。徐家的事沒有回轉的餘地，入秋後您身子便不好，應當靜養。徐家之人不該三天兩頭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找您，若無正經事，還是不要叨擾你為好。”
“你敢！”徐老夫人氣不可耐。
楚韶之掃她一眼，吩咐道：“翠喜，扶老夫人回去。”
徐老夫人見狀，心底突如其來的慌亂，連接她與楚韶之的線似乎就此剪斷，老夫人慌張道：“韶之，你不願讓你舅舅他們來坊，我叫他們不要來，都聽你的。和徐家的合作真的不能斷，你舅舅如何，你是知道的，沒你扶持，徐家會就此敗落。你外祖母年歲大了身子骨不好，她最疼你了，你忍心見她那麽大年歲了，還要為此操心嗎？”
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，徐家再敗落，也不會叫外祖母吃苦。”楚韶之道，示意翠喜扶老夫人離開。
徐老夫人心徹底涼了，“你當真要如此絕情？”
楚韶之：“……”
“送老夫人回去。”楚韶之道，一句話也不想多說。
翠喜半拖半扶老夫人往外走，徐老夫人雙目無神，悲切落淚。
她不明白，她和親兒子怎麽走到了這一步。
翠喜見她落淚，只當沒看見，現在哭有什麽用，鬧到如今的局面，都怪她自己。
安華院內，林嬤嬤看老夫人被扶著走出院子，老夫人好似瞬間頹廢，收回目光看向楚韶之，神情覆雜。
“老爺，老夫人一時想岔了，您別往心裏去。”林嬤嬤勸說，她不理解老夫人的想法，趙妍兒之事想把屎盆子扣老爺頭上，老爺未乖乖戴上，便是對她不孝，此後做什麽都不對，不合她心意。眼裏只有娘家人，什麽都是娘家人好，親兒子做什麽都不好。
“無事。”楚韶之問，“院裏可有消瘀傷的膏藥？”
林嬤嬤道：“有，等會兒就給關差拿去。”
楚韶之微微頷首，“去吧。”
安華院的下人嘴巴嚴實，院裏的事沒傳出去，但老夫人怒氣沖沖前往安華院，失魂落魄的離開，卻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。
老夫人鬧騰得次數不少，眾人見怪不怪，但鬧成這樣卻是從未有過，眾人對此多了幾分探究的欲望。
可安華院那沒消息傳出，敬華院那邊問了都說不知道，這事兒也就這麽過了。
周氏自是知曉此事，對徐家之事也有所耳聞。
老爺對宥齊，倒是疼愛看重，父子情誼漸好，周氏心想，若是宥揚、靜姝兩孩子與老爺如此親近便好了。
宥齊所作所為她看在眼裏，有事無事都日日去給老爺請安，不說別的，單這一點，宥揚和靜姝兩孩子就做不到，周氏暗暗嘆氣。
楚宥揚心中早有成算，善學樓離開後，當日下午便將分工安排下去。
新款冬衣由他自己負責，他手下不少成衣坊，能劃拉過來人手。
所需人、物、力楚宥揚手下皆能提供，但如何管理是問題，楚宥揚將此事安排給楚宥鳴。
帖子的擬定，與靖海各府上夫人、姑娘的溝通，楚宥揚深思熟慮後，交給楚靜姝和楚靜嫻二人。
楚宥齊負責與靖海各府上老爺、公子的溝通，同時作為一塊磚，哪需要他便往哪走。楚宥行則是成本控制。
當日做下安排，次日便全部前往萬繡樓，開始著手展開。
楚宥揚安排的滿，安排的細，每個人手中皆有對應的分工，以及每日所要完成的事項，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。
楚宥齊並焦慮著，定下的媒婆已經前往有陽鎮臨山村。
此前懷星給他傳了信，說明了家中父母和懷嶼他們的態度，讓他放心，可媒婆去了，楚宥齊始終掛念著，忙裏偷閑思量此事。
忙碌中，一天一晃而過，聚一起各自匯報進度後，楚宥齊直奔回府。
牛鯖全程幫忙盯著，在門房等楚宥齊回來，見到楚宥齊身影，立馬迎上去，笑呵呵道：“公子，李媒婆回來了，周姨娘在老爺那兒，等著您回來呢。”
“這就去。”楚宥齊疾步前往安華院。
楚宥齊走太急，喘氣不勻，拱手行禮，“爹，周姨娘。”
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，楚韶之想，這就是墜入愛河嗎，“坐下吧，先喘口氣。”
周氏道：“媒婆剛走，懷星姑娘父母回話，想與老爺見面商談婚事。”
楚宥齊眼巴巴轉向楚韶之。
瞧著他楚韶之就可樂，“還擔心我拒絕不成？”
“沒有的事兒。”楚宥齊擺手，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，“爹，定哪天見面？”
看他樣子，顯然是越快越好，楚韶之遲疑道：“造船廠有事要忙，商行也有事需我處理，實在不好定時間。”
楚宥齊苦著臉，“爹……”
楚韶之眉梢微動，笑著道：“就定後天吧。”
今天傳信給親家，明天做準備，後天見面，安排得妥妥當當。
掛在窗前的二兩在籠子裏蹦來蹦去，“好極了！好極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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